【他为荒诞而生】
(11)
裘克觉得自己近来有些过于浮躁了。
越来越多地把目光投在某个女人身上,这让他感觉非常不好。
这不能怪他,如果那个化妆师肯把放在瑟吉身上的关注度分给他一半,他也不至于胡思乱想。无比迫切地需要她为她的行为做出个合理的解释,而她却只是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插科打诨。
所以她是要离开了吗?想回到瑟吉身边去?
……
很多时候,裘克总觉得她像是风筝,风一吹就跑了,但是他手上没有线。
她是那种会在短短几天对其他人产生好感的人,她就是那样的人。
是谁给她的底气这么对他?裘克愤恨地想,她甚至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。
……
直到砰砰的叩门声响起,裘克的思绪被打断。他知道这是她回来了。
推开门,率先入眼的依旧是那头灿烂的金发。
裘克内心稍微宁静了一点。
“晚上好啊,小裘克。”她说,一如既往真诚却又不那么真诚的笑。
裘克其实是想要问些什么的。
譬如她下午去了哪里,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。
但他却只是说:“晚上好。”
……
有些受不了。
很多时候想对她说点话,但是又觉得没有立场,而她也向来不会跟他主动解释任何。
她之前也是那样对待瑟吉的么?
见到她一瞬间迸发的欣喜很快被消沉所代替。裘克窝进被子里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,睡着,不要再乱想。耳朵却很没出息地关注着她那边的动静,淅淅沥沥的水声,很长。他很快猜到了女人在干什么。
但她的下一步裘克却没预料到。
刚洗完澡的余鲤穿着件普通的白色睡裙,没有完全擦干的金发湿漉漉地搭在身后。她站在裘克床边,抱着个小枕头无辜地望着裘克,希望他能读懂自己的暗示。
“……”裘克果真懂了,与她面面相觑,目光越来越不善,“在搬进来之前,你答应过你会睡在沙发上的。”
未曾想她的反应很激烈,理直气壮的表情犹如真香的创始鼻祖,“不行!我要抗议!我要造反!”
“但凡你家沙发软一点,我也不至于不信守承诺!”
腰疼不是睡男人睡的,而是睡他那个什么破沙发,真令人闻者落泪见者伤心。
思及她愈发坚定地看着裘克,好气又好笑地戳了戳他的脸,“你个没良心的,亲都亲了还不给睡床?”
这句话令裘克思绪有片刻的游弋。
在被抵在角落里,她嘴唇凑上来的瞬间。
裘克从未与人亲吻过,双手不知所措地捏着衣角,大脑迟了几秒后才意识到他应该揽住她的腰。
又停顿了几秒,意识到揽住她的腰也是错的。他最该做的其实是动手推开她。
于是她被推得踉跄了几步,却没有丝毫恼怒,看着他,笑弯了眼。
也就是在那一刻,裘克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,他正被一个年轻姑娘玩弄于鼓掌,她的甜言蜜语是那样打动人心,而她却只是站在比他高一截的地方,冷静地微笑着。
他其实是想要问些什么的。
裘克抓住那只戳在他脸上的指头,问:“你的手怎么回事?”
“不小心摔了一跤。”余鲤耸了耸肩,很自然地把手抽回来。
他其实还想要问些什么的。
譬如在哪摔的,又是谁替她包扎。
可他却只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她,什么也没讲。
“看在我是伤员的份上,我想睡床。”她朝裘克晃了晃受伤的那只手,动作像只傻不拉几的招财猫。
“好吧。”裘克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,“我去沙发上。”
不想再和她争执什么了,这让他觉得非常痛苦。
以前在面对她就习惯性拉起的冷脸,现在却需要伪装。
“可是你家沙发真的很硬诶——”余鲤挑挑眉上前拉住他,意味不明地拖起了长音,“你腰比我还软,怎么会受得了。”
“放手。”裘克烦躁地向外扯了两下。
“嘶——”
裘克听到了她的抽气声。
他回头,注意到握着他胳膊的是那只缠了纱布的手,紧紧地拉着他,而他略一用力就会让她伤得更狠。裘克手臂有些紧绷,这下子果真不敢动了。
“疼还不松开?”他语气略有点沙哑。
“不松。”余鲤仰起脸,像每个说什么“我就蹭蹭不进去”的渣男一样认真地同裘克保证,“你就老老实实跟我一起睡床,我绝对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的。”
……
不做出格的事情。
那必然是假的。
好不容易把靓仔哄到了床上,不趁机揩油调戏一下才是脑子有问题。
直到温热的身体朝他贴近过来,裘克觉得他真是信了那女人的鬼话。
“别乱动——”
她似乎很无奈地轻笑了声,“我就翻个身而已,你怎么就跟只炸毛的猫一样。”
裘克抓住那只已经横到他腰侧的胳膊,一股莫名的躁意升了起来,身体却僵硬得不行。
他咬牙,“翻个身而已,至于把手往我腰上放吗?”
余鲤置若罔闻,另外一只空闲的手触碰上裘克瘦削的脊背,坏心思一上头就忍不住动手戳了戳。
每戳一下,裘克的身体就抖一下。
……呃。
好敏感哦。
她有罪,但是欺负靓仔真的好好玩。
“真的有这么容易害羞啊?”
黑暗中,薄红又染上了他的耳朵尖。
“是你的脸皮太厚了。”裘克压制住内心的颤意,尽量将声音放得平稳。
“这样啊。”余鲤笑眯眯地点点头,身为一个女人得到这样的评价既不羞耻也不尴尬。
在裘克即将炸毛的前一秒她翻身压上了他,低下头,与他面对面。
“所以,为了锻炼一下你的脸皮——”她捧起他的脸,湛蓝的眸子亮得惊人,“明天彩排结束后就跟我一起去约会吧?裘克先生。”
***
演员休息室。
“别动啊。”余鲤把又一次想从椅子上站起来的靓仔按下去坐好,无奈地抚上脑袋,“老老实实化个妆很难吗?”
“化妆?”这个恶人先告状的家伙显然再一次刷新了裘克的下限,他瞪着她,眉毛不可置信地抬起来,“哪个化妆师会像你一样贴那么近啊?”
她俯身的时候,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侧和耳根。这反而让他局促,紧张地闭上眼,然后她就会得逞似的可恶地笑起来。
裘克还想说些什么话呛她,可没来得及开口,一位不速之客推开门走了进来。
原本还算得上好的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。
这是刚从舞台上下来的瑟吉,还没有卸妆,不过鼻子上滑稽的彩球已经被摘了下来。他先是眯眼在两个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,目光里有掩不住的嫌恶。
“跟我出来一下。”瑟吉上前,粗暴地扯住余鲤的手腕,语气依旧是习惯性高高在上的命令。
裘克从椅子上直弹而起,像只护食的猫,比瑟吉更用力地把钳制在她腕上的手指掰开,“对她客气一点,你看起来还是没有从过去的角色中转换过来。”
瑟吉嘲讽地瞥了他一眼,“别紧张,我只是有些话想对你身旁的这位女士讲。”
“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?”裘克忍不住皱起了眉。
他下意识把余鲤握得更紧,漂亮的手背上青筋都鼓了起来。余鲤默默低头看向自己被捏得有些发白的手掌。瑟吉这家伙还真是神助攻,不然别说是主动拉小手了,裘克平日里甚至都不愿意让她多靠近。
只是这力度,能不能轻一点,她好痛。
“我不希望有第三个无关的人在场。”瑟吉面容惨白,神情阴郁恐怖,配上深邃的外貌就更像是吸血鬼了,“你愿意的话,出去也行。”
余鲤微微眯起眼,“就目前看来,您才是那个跟我没有一分钱关系的人,瑟吉先生。”
谢天谢地,这番话令裘克的手指松弛了几分。
“我没兴趣跟你扯这些无聊的事,温馨提示,我要提的建议对你更有利一些。”瑟吉自嘲地笑出了声,紧接着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,“自己决定要不要跟上来。”
对她有利的建议?
余鲤狐疑地挑了挑眉。
察觉到女人的松动,裘克的手指不自觉又握紧了。
终是抵不住心中的好奇,余鲤从裘克的钳制中使劲把手抽出来,接着,把一罐漆黑的染料推到了他面前。
“剩下的你先自己化啦。”
底妆已经上好了,接下来一些其余的部分,余鲤知道裘克可以自己处理好。
她快步跟上了瑟吉。
裘克安静地注视着她的背影。
“我会在你上场前赶回来的,不会错过你的表演,我保证。”跨出门前,她回头朝他挥手微笑。
总是这样啊。
裘克沉默了许久,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。消失,并且不会再回来。
他拿起了那罐染料。
马上就要上台了。
很多时候看着她的背影,心中会升起一股奇怪的难以形容的情绪,或者其他复杂的想法。不论是理智还是经验还是情感都在告诉他,她不会再回来了。
手缓慢地放在胸口的地方,裘克想起昨夜里某句她说过但是没有得到回复的话。
她说,他们去约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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